便利店檐角坠落的雨珠串成水晶帘，我往塑料凳上缩了缩脚。这场暴雨来得毫无预兆，相机包在怀里洇出深色水痕。斜对面旗袍店门楣下的老人正用绸帕擦拭银丝眼镜，青布衫袖口露出半截老式怀表链子。 "年轻人，要毛巾吗？"苍老声线混着雨声飘来。老人握着绣玉兰的棉帕往这边递，腕间沉香手串撞出细碎清响。我道谢时瞥见他胸口银表盖上刻着"雨棠"二字，繁体笔画被岁月磨得温润。 雨脚忽然急促起来，将柏油路面敲出细密白烟。老人忽然直起身子，浑浊瞳孔泛起奇异光彩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朦胧雨幕中隐约有个撑油纸伞的婀娜轮廓，藕色旗袍下摆翻飞如蝶，转眼便隐入巷弄深处。 "像不像宣纸洇开的墨痕？"老人摩挲着表盖喃喃。我这才注意到他脚边竹篮里躺着几卷褪色画轴，被雨水浸润的绢布上，工笔牡丹正舒展潮湿的花瓣。他讲述时雨声渐弱，六十年前的黄梅雨季在字句间复活——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总在雨天来裱画，鬓边茉莉沾着水珠，说雨天最适合听《雨霖铃》。 便利店暖光在积水中流淌成河，老人忽然哼起不成调的昆曲。当最后一声"雨打梨花深闭门"消散在檐角，云层裂开道金缝。他挎起竹篮走向雾蒙蒙的巷口，银表链在暮色中闪烁如流星曳尾。 我的镜头不自觉追着那个背影，取景框里积雨突然泛起虹彩。远处传来模糊的叮咚声，不知是谁家檐马在风里摇晃。